龙隐

*仿三叔写作风格

*晚上看了 @_祈祀 太太的《吱吱吱》，写得非常好，以至于感到太扎心，半夜失眠构思了本文，感谢太太提供灵感

*絮叨得多是学三叔，第一次这么写，不知道像不像，不要急，有故事情节，是HE，弥补我心中扎出来的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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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哥是一只很传奇性的狗，这句话是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传奇”是个能够立刻把人的注意力吸引住的词语，它代表了跌宕起伏和与众不同，如果再深刻一些，它还代表了戏剧化、不愿意折服、以及有着无限色彩的生命。

我与小满哥相处多年，多少能够感受到它身上那种“传奇”的味道。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生物，如果它经历过什么不平凡的事情，那么你会先发现这个人的“不同”，然后进一步看到一种“反差”，往往这种“不同”或者“反差”表现为某些行为与平日生活的区别，或者特立独行的风格。

比如闷油瓶，你见他的第一眼就会感觉到这种“不同”，可能是他的安静和孤僻让你觉得不同，或者是相貌出众让你觉得不同，或者是他右手的两根长手指让你觉得不同。

而想要感受他的“传奇”，你还需要体会“反差”。这种反差体现在，你跟他不熟悉的时候，可能会想这样一个帅小伙为什么会自闭；再进一步，你会发现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有着古稀老人也不一定有的看法或者沧桑感；更进一步，你了解了他的一些故事，你会觉得，哈，这么个可怜巴巴的自闭儿童，原来是个百岁老人，而这个百岁老人身手好到几乎没有人能匹敌，背后有一个神秘而庞大的家族，这么强却总是失忆，内在是个病人。

如果你仔细读了上面的几句话，你就会发现里面充满了“不同”与“反差”，这些“不同”和“反差”塑造了张起灵这个人的“传奇”。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之一。

这次我不记录闷油瓶的事情，我要记录的是小满哥——一个同样充满传奇色彩的生物。不过在下面我不会描写它是如何厉害，身手如何了得的，这些我会在其他地方记录。我要讲述的是一个小故事，很小的故事，这个故事有我的参与，而发生这个故事之后，小满哥成为了一只更有传奇色彩的狗。

故事的起因是一个人的来访，这个人长着和我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比我年轻的脸，是张海客。

张海客的到来非常突然，而就我对他们这种人的了解，来访的时机选择大多巧妙——闷油瓶上山，胖子回京处理事情，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类——张海客并不算一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人，我与他算不得敌人，同样不能算朋友，他突然到来让我不得不有些警惕。

雨村这边民风淳朴，少有偷盗，院子大门防君子不防小人。那天下午我出门泼水，端着盆走到院子里，刚刚把盆扬起来，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这人的声音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和我近似的声线，但是更为清亮，是我曾经的声音。我立刻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看到张海客蹲在小满哥的狗窝旁边，一只手在摸小满哥的后脊。

小满哥和张海客是旧识，大概是因为和我有着相同相貌的缘故，刚见面的时候小满哥并不讨厌他，只是我告诉小满哥这人是坏人，小满哥才对他不太友好。后来我和张海客合作，也就没有让小满哥吓唬他，他俩逐渐熟悉起来。

张海客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T恤上印着黑白花纹的图形，下身是贴身的黑色长裤，看上去还挺青春洋溢。我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一边走到院墙旁把水盆放下，然后拿起铁锹，一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见族长可以，但是请我批条子了吗？”

张海客看着我手里的铁锹笑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颠颠手里的家伙什，“再说，我可不信任你。”

“无所谓。”张海客站起来，四下打量我们的小院子，“好久没来，收拾得不错嘛。我不需要找你批条子，因为我不是来找族长的。”

“那你来干嘛？找我？我不想见你。”我观察着张海客的神色，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急事，也没有任何杀气，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来度假的。

张海客轻哼一声，“屁，找你做什么，我来找小满哥。”

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样，看他离小满哥很近，我怕小满哥受到伤害，就叫小满哥一声。“小满哥，过来。”小满哥听得懂普通话和长沙话，双语教学，但长沙话是它的母语，亲切一些。我用长沙话叫它，小满哥站起身，快步跑到我身边坐下，跟我一起看着张海客。

张海客嗤笑，双手叉腰，很无奈的样子，“这么防我，至于吗？”

我挥了挥手里的铁锹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脾气不好，你有话快说，没事走人，别拿小满哥当借口。”

张海客听我说完这句话，拉过院子里的一个小凳子坐下来，竟然是要长谈的架势，看来不会走了。说实话，他要是死赖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办法，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打不过他。只是我很不愿意让闷油瓶和他见面，不知道他想打闷油瓶什么主意，如果是张家那堆破事情，我又要跟他发火。

“你从香港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看狗，我信你我吴字倒着写。找小满哥是吧，好，你跟我说说找它干什么。”对付他这样的人有时候不能硬来，顺着他说话或许有奇效，但也不能完全顺着，中间需要挑起波澜刺激他，逼出他真正的目的，这是我跟人打交道多年总结出的经验。

我说完也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摆出一副要跟他好好聊聊狗的架势。他以小满哥为展开话题，好像目的很单纯，丝毫没有别的意思。

张海客先问我小满哥的年龄，我们闲聊几句之后，他看着小满哥和我，不知怎么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别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是什么，那么“羡慕”或者“怀念”比较合适。我对他的神情感到好奇，问他是怎么回事，张海客给我讲了一个他小时候的故事。

张海客小的时候和其他大多数张家孩子一样，家族里没有长辈护佑，过得并不幸福。他有一次出门送信，在路边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土狗，土狗浑身长疮，不停流脓，看向张海客的目光里发出求助的意味，这是他在族内鲜少见到的纯净的眼神，几乎立刻就让张海客的心软下来。

孩子心善，年少的张海客抱起那只狗，在路上花十枚铜钱给那狗买药和吃食，带狗回到老宅。路过伙房，家族中的大人看到他抱着一条奇丑无比的狗，问他是怎么回事。彼时张海客还没有那样多的心计，只记得学堂教导不可虚言，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大人听完回伙房拿出擀面杖，骂张海客不知节俭，为一条快要死掉的老狗花钱，说着扬起擀面杖就往那只狗的身上招呼。张海客哭得很凶，他把狗抱在怀里，擀面杖尽数打在他的身上，那狗在张海客的怀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大人打了几下停下手来，张海客抱着狗跑走了。

张海客被打的身上青紫，当天晚上他带着狗跑出去，去一个和自己交好的大人那里。那个大人和张家没有关系，张海客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生活得同样不易，在地主家做活，晚上住在牛棚，自己经常见他一身伤。

那天晚上张海客带狗去牛棚找他，皎洁的月光下，这人蹲在地上好像在写画些什么。张海客原以为这人半字不识得，是个文盲，但他接近之后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这个人用薄土在地上作画，竟然是一幅绝妙的写意山水。他察觉到张海客靠近，食指放在唇中间让他不要做声，露出一个孩子一般狡黠的笑容。张海客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人将几笔收完，遂题诗在侧。诗的内容张海客已经记不清，但他记得那是一首七言绝句，气势磅礴，意境超绝，是出尘绝世的诗人才有的手笔。

但是张海客还没欣赏完，这人就用穿着破鞋的脚把这幅诗画大作扑散毁掉了。张海客震惊地看着他，这人一屁股坐下，后背靠在牛棚的木杆上，给张海客讲了自己的故事。

这人曾经是个贵家公子，年纪轻轻就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闻名一方。谁知家中事变，家父犯事举家被抄，唯有这人苟活下来。他隐姓埋名，本想做个教书先生，结果世事难料，大病一场，最后沦落到卖身于地主的下场。

“本来我想把那狗给扔掉，但他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决定好好养着它。身处绝境而不弃，我当时并非处于绝境，因而我也不能放弃它。”

“那狗最后怎么样了？”我问道。

“它又活了很久，最后寿终正寝。”张海客看着小满哥笑了笑，“吴邪，你看得出来，我不是什么好人，这辈子没干什么好事，但是救它养它是我觉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张海客说完这个长出一口气，似乎把那些事情又埋藏起来，他话锋一转，问道：“小满哥条件这么好，谈朋友没有？”

这个问题问得我一愣，我没有想到他还会关心小满哥的终身大事。

我摇头：“你们张家有狗，想跟吴家的狗联姻？这事我不批，我们吴家倡导自由恋爱，目前有狗在追小满哥，你要是晚来点就能看到一只白狗过来。小满哥现在还没什么表示，我不想给它太大压力。”

张海客“哟”一声，看小满哥的眼神有几分暧昧。“那只白狗别是公的吧，跟你似的？”

我骂了他一句，抬手要揍他，“你敢骂你们族长是狗，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张海客躲过去，连说几声“不敢不敢”。

张海客在傍晚之前离开了，他竟然真的不是来找闷油瓶的，一下午都在跟我聊狗的事情。

闷油瓶晚饭时间下山回家，饭桌上我跟他讲了张海客的事情，出乎我意料的是，闷油瓶知道这件事，而且是他让张海客来的。

“你让他来干嘛？”我放下筷子。

闷油瓶夹起一片肉放到我的碗里，说了一句令我感到十分震惊的话——

“他是来送麒麟竭的。”

“给谁？”

“小满哥。”

闷油瓶看我的眼神很认真，他不是在骗我。小满哥老了，我也老了。虽然小满哥现在看上去精神很好，有着矫健的身手和强健的体格，犬界仍然要敬它为狗王，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确实老了。

世界不是公平的，但死亡是。有些人运气好，就像张家人，他们获得比其他人更长久的生命，但也付出了同等沉重的代价；就像我，误食麒麟竭，拥有非同一般的血脉，但也仅仅是勉强支撑残破的躯体。

我害怕小满哥离开，它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的这份担忧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但是闷油瓶他懂我，或许他也想多让小满哥陪伴我们。

不知为什么，我在饭桌上有些想流泪，但我终究没有，只是对闷油瓶笑了一下。我拿起筷子扒拉碗里的米饭，吃掉闷油瓶刚才给我夹到碗里的肉。

晚上睡前我收到张海客发来的微信：“好好活，争取活过小满哥，吞邪。”